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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調整劇情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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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調整劇情順序)

奉國公究竟是如何不好的,恐怕沒人說的清。

一開始,只是喜怒無常的帝王厭煩京兆府低下的判案效率,令儀鸞司取來近三個月積壓的案子來親自判了,謝瑤卿一驚一乍慣了,朝臣們也只當她是心血來潮,何況謝瑤卿素來明察秋毫,雷厲風行,京兆府府尹雖受了一番申飭,但卻少了許多煩惱的公務,歡喜急了。

況且那些案子不過是平民仆役間雞毛蒜皮的小事,根本牽扯不到朝中的貴人們,因而誰也沒把謝瑤卿的突發奇想放在心上。

因此有哪些人被無罪釋放,哪些人被判了斬立決,貴人們也並未在意,她們府上的管事們,也循著舊例,用大筆銀子疏通關系,保下主人得力的仆從。

謝瑤卿高坐禦座,冷眼看著眾人動作,而後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突發奇想,擺駕奉國公府。

謝瑤卿來的突然,奉國公府上下忙作一團,頭發花白一臉和善的奉國公一邊恭順謙遜的迎接帝王的到來,一邊打發信任的仆人處理府上沒來得及扔的垃圾,其中便有一個剛從大牢裏回來的家仆。

謝瑤卿皮笑肉不笑的聽著奉國公吹噓自己的清廉公正,銀兩從來都用來接濟窮人,謝瑤卿側耳聽著,卻忽然話鋒一轉,指著遠處百花爭奇鬥艷的花園笑語盈盈的誇讚:“人們都說卿家府上園林更勝瑤臺仙境,園中牡丹堪為大周之首,近日更是新得了一株開得極美的魏紫,不知朕今日有無眼福一觀呢?”

奉國公臉上擠在一起的褶子抖了抖,額角忽的落下一滴冷汗。

這是謝瑤卿頭一回擺駕奉國公府,奉國公也篤定自己家中忠心耿耿的仆人們不會與外人賣弄自己花園裏滿種的名貴牡丹,那麽謝瑤卿是從何處得知那一株魏紫的呢?

謝瑤卿仍舊溫和又儒雅的笑著,奉國公卻感覺自己如臨深淵,她擦了擦冷汗,拖著步子引著謝瑤卿往花園走,她在心裏掐算著時間,祈禱那個處理垃圾的家仆能夠動作麻利些。

剛從大牢裏撿回一條命來的家仆自然是忠心耿耿,輕車熟路的為主人處理著那些容色秀麗的屍體,可惜大牢裏實在苦寒,她的胳膊受了寒時時作痛,耽擱了她挖坑填土,因而謝瑤卿踏進花園時,她堪堪填上了最後一抔土,連手上的血跡都沒來得及擦拭。

這位仆役驚慌失措的跪在謝瑤卿面前請罪,深深的將額頭叩在地上,以求遮住自己沾血的手。

謝瑤卿卻很是平和的看著她,甚至情真意切的誇讚了她幾句:“你就是打理花園的人?差事做的真不錯,朕都想把你要去幫朕打理禦花園了。”謝瑤卿看著那仆役臉上的貪婪,漫不經心的問“你叫什麽名字,朕回去後便跟內府說一聲,讓她們備些財寶來請教你。”

謝瑤卿說著,竟從身後宋寒衣的手中取過一錠金子,放在她的身前“朕今日來得匆忙未曾攜帶金銀,這一塊金子權當朕的誠意。”

仆役看著帝王臉上那平易近人的笑容,當即將自己的主子扔到了腦後,用滿是鮮血的手抓住那枚金錠,諂媚道:“小的名叫魏五娘,這元京城裏找不出第二個會比我種牡丹的人了!”

謝瑤卿臉上的笑容在頃刻間收斂起來,她似笑非笑的看了奉國公一眼,緊緊捉住魏五娘的手,摩挲著上面尚未幹透的血跡,聲音冷冽如冰:“魏五娘?朕怎麽記得朕半個月前剛判了奉國公府魏五娘斬立決,你這個時候,不應當已經投胎去了嗎?”

奉國公的後背霎時被冷汗浸濕了,然而謝瑤卿顯然是有備而來,她看向花園中牡丹t開的最為繁盛的地方,用令人毛骨悚然的語氣說:“朕幼時曾聽過這麽一個傳聞,牡丹最喜歡的養料,是死人骨呢,宋寒衣,去把那處露在外面的新土挖開。”

宋寒衣很幹脆將刀鞘插進地裏,剛沒入兩寸,便碰到了一塊硬物,宋寒衣當即揮了揮手,四面的院墻上便接二連三的跳下來許多嚴陣以待的儀鸞司校尉,在宋寒衣的指揮下將整個花園掘地三尺。

百花齊放的花園中很快壘滿了森森白骨,謝瑤卿眸光如冰,將面無血色的魏五娘摔到奉國公身前,漠然道:“卿家最好是給朕一個解釋。”

奉國公在儀鸞司校尉過來捆她之前無力的辯解道:“這些,這些都是府上病死的仆人。”

挖坑的年輕校尉忽然驚呼起來:“陛下,這還有個活的!”

那個男子雖然只剩下了一口氣,但他仍舊趴在地上,像只狗一樣用殘缺的四肢一寸一寸的爬到了謝瑤卿的身前,地上的卵石磨礪著身上血肉模糊的皮肉,令他每走一步,便要痛出一身的冷汗來,在他的身後拖出一條漫長的血痕,一如從他眼眶中湧出的血淚,他用僅剩的半口氣竭盡全力的向謝瑤卿喊道:“大人,奉國公害我!”

他身上血跡染臟了謝瑤卿身上名貴的錦衣,謝瑤卿神色未變,平靜的從宋寒衣腰側抽出她的佩刀,她看向魏五娘:“你在埋他時,總知道他還活著吧。”

她說的淡然而篤定,魏五娘跪在地上,不停的磕著頭,求饒道:“陛下,小的不知啊!”

寒光一閃。

一雙手帶著飛揚的血花砸到了那一株盛放的魏紫前,鮮血染成的重重花瓣看上去比尋常花朵美艷百倍。

謝瑤卿笑著,並不理會魏五娘失去雙手後撕心裂肺的哭嚎聲,她提著刀,面色如常的走到面如土色的奉國公身前,從她胸前的衣服上割下一截布,擦拭著手中的寶刀,她輕聲吩咐宋寒衣:“她既不知,那就讓她永遠都無知無覺下去吧。”

不必宋寒衣動手,早有著急表現的年輕校尉堵上魏五娘的嘴,將她拖了下去,謝瑤卿將沾滿血跡的布條扔到臉色灰敗的奉國公身上,輕巧道:“搜府抄家罷。”

不多時宋寒衣捧著一本賬冊過來請示謝瑤卿:“陛下,這搜出來一本蓄芳閣的賬冊。”

謝邀卿正專心擦刀,聞言只道:“挑重要的說。”

宋寒衣蹙著眉,面色凝重的念著:“這上面說,奉國公府為蓄芳閣生意來往提供便利,作為報酬,蓄芳閣給奉國公五成幹股,並且...每個月都要送一個年輕男子到府上來侍奉。”

謝瑤卿的長眉深深的擰起來,凝眸問:“每個月?”

宋寒衣便點頭:“每個月...上個月送來的...叫呂良。”

地上那個奄奄一息的男子忽然強撐一口氣,睜開含血的雙目,伸手指向另一邊絢爛奪目的花叢,斷斷續續道:“我...認得他,他就...埋在那裏...他右眼下面有一顆痣...”

宋寒衣看了手邊的一個校尉一眼,校尉上前,手腳麻利的挖出一具尚未腐爛的屍體來。

一個花一樣的美人,與向晚一樣的年輕,一樣的貌美,一樣的眼角眉梢,暗暗含著些憂郁與哀婉。

謝瑤卿心底忽的升騰起難以平息的怒火與殺意,幾乎要將她為數不多的理智吞噬殆盡,她回眸,漠然的看了在地上抖做一團的奉國公,宋寒衣拎著賬冊,適時的問:“陛下,接下來?”

謝瑤卿垂眸,深吸一口氣,方才嘆息一樣命令道:“去蓄芳閣罷。”

她又想起那個受盡折磨的男子,事無巨細的吩咐跟來的內侍:“將他帶回宮中,叫太醫院的人放手醫治,不要舍不得府庫裏的藥材。”

謝瑤卿心中的怒火越燒越烈,以至於她已經沒有心思玩微服私訪的把戲,雍容華貴的明黃轎輦緩慢而平穩的行在官道上,背後是黑壓壓的鳥群一樣的儀鸞司校尉,珠簾兩側,王公貴族們碧瓦飛甍的宮闕殿宇鱗次櫛比,謝瑤卿於轎中冷眼看著那些延續了幾百年的榮華與富貴。

在她的心底,有一把要將她燃燒殆盡的火。

她想,究竟怎麽樣,這些高高在上的貴人們才能明白,那些為了自己快活而被她們輕易虐待致死的人,不是哪裏的阿貓阿狗,是活生生的人,是她謝瑤卿的臣民,是大周的百姓呢。

難道這些出生在茅草屋裏的人,合該命如草芥嗎?

謝瑤卿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君,那個溫柔而美麗,卻只因為出身低賤就被哄騙著吃下毒藥的男子。

謝瑤卿感到了一股徹骨的寒意從內心生了出來,她撫平衣襟上的褶皺,陰騭的想,只有人血才能暖的了這樣的冷。

恰是正午,蓄芳閣裏沒什麽客人,鴇公和管事正在放開了手腳,肆無忌憚的打罵管教男孩們,謝瑤卿一眼便認出了其中的那道單薄的身影。

向晚仍是一身素凈白衣,不施粉黛,他正跪在大堂光滑堅硬的地面上,將那個更加弱小的孩子護在自己身後,他的後背並不寬闊,卻足夠為另一個人遮擋風雨了。

向晚直著背,倔強的挺著身子,用一張素白的臉正對著鴇公,一言不發的瞪著他看,鴇公手裏拎著一條沾了鹽水的藤鞭,一邊罵一邊打:“我讓你護著他,壞了我的生意還死不承認,看我不打死你!”

少掙了幾兩銀子的鴇公怒氣沖天,分毫餘地不留的下了死手,沈重的鞭子帶著淩厲的風聲呼嘯而來,向晚深吸一口氣,咬住了牙,緊緊閉上眼睛,偏頭打算生受了。

預料中那種灼熱的傷痛並未隨之而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怪的寒冷。

腥甜味彌漫在鼻尖,有一滴溫熱粘稠的液體落在他的臉頰上。

被他護在身後的香蘭明顯的顫抖起來。

向晚嗅到了那一抹熟悉的冷香,被烈火包圍著的冷香。

他惶恐的睜開雙眸,一把染血的冷刃停留在他的眼前,鋒銳的刀尖堪堪停留在他的鼻梁上,殷紅的鮮血正順著刀刃汩汩的滴落在他的臉頰上。

向晚竭盡全力的忍者恐懼,順著這柄長刀向上看去,刀身連著鴇公的肩胛骨,鎏金的刀刃則握在一個鋒銳逼人的女郎手中。

見向晚睜開眼,那位女郎便幹脆利落的反手將刀抽回,鮮紅濃稠的血液濺在她秀美的面容與繡滿金龍的衣衫上。

她拎著鴇公的後頸,像丟垃圾一樣將他丟到地上。

她一步又一步的逼近向晚,直到修長的影子像無法逃脫的牢籠一樣將向晚包裹住,她擡起手,緊緊箍住向晚的下巴,一張濺滿鮮血的臉上卻緩緩露出一個鬼魅一樣的笑容。

向晚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連骨髓裏都在發著抖。

他又聽到了那個溫柔又疏離的聲音。

“向公子,還記得我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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